海湾国家卡塔尔上空近日刮起了慕课(MOOCs)旋风——在多哈举行的2013世界教育创新峰会(World Innovation Summit for Education,简称“WISE”)上,“慕课”成为热点议题:这项“印刷术发明以来教育最大的革新”,是否会彻底改变全球教育生态?传统意义的大学围墙是否会被推倒?教师是否会由此消失?3天议程中,来自全球100多个国家的1200名教育、商业、政治、社会等领域的创新者和领导者齐聚一堂,这些“聪明人”,各抒己见,对这个当前教育圈最热的话题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并分享了各自的观点。
鲶鱼效应显而易见但别想让慕课解决一切问题
虽然诞生仅两年,但慕课对传统教育方式的影响已显而易见。
美国凯创网络公司今年6月一项针对慕课与高等教育关系的全球调查表明,13%的受访者所在学校提供慕课课程,43%的受访者所在学校计划在未来3年提供相关课程;84%的受访者认为慕课是当前教育模式的补充,16%的受访者认为慕课会取代现有面对面的教育方式。
慕课三大平台之一edX的首席科学家Piotr Mitros切身体会到了这种变化。他发现,慕课让相关课程的完成率和满意率大幅提高,达到90%以上。
这位技术派相信,虽然无法确定大规模开放在线课程的兴起会对大学产生怎样的影响,但毫无疑问,未来课堂会消失,我们面临的是用什么取代课堂以及重新定义教师价值的问题,也许会是一种“教师与科技相结合的方式”。
来自果壳网的刘旸博士在峰会上与大家分享了果壳网MOOC学院的学员们在线互助学习中的趣事。这个完全由用户的需求自然生长起来的社区,成立仅一年,覆盖到差不多8万量级的用户,每天的访问用户大约1.5~2万人,被认为是目前中文世界最大的慕课学习者社区。
在这个社区,产生了很多学习英雄:一名叫王桢的普通白领,两年拿下40个证书,终于实现了当程序员的愿望;一名只有12岁的小明友,在同龄人都在上补习班时,却利用业余时间上慕课;一个在美国有全职工作、还有一份NGO兼职的孩子妈,不仅担任字幕组组长,带领大家翻译两门课,自己同时在学5门慕课……
尽管MOOC学院用户队伍迅速壮大,但刘旸对慕课在国内的推广持谨慎乐观态度:目前英文课程依然是慕课的主力军,对学员的英语水平要求较高;此外,国内学生习惯于各学各的,而慕课对团队合作学习能力的要求较高。这些都决定了目前学习慕课的大都是学有余力的“高端”学生,也决定了慕课目前还只能是现有传统教育方式的补充。
“人们给予慕课的期待,显然远超它所能达到的高度。”新教育研究院名誉院长卢志文认为,慕课将一位教师能同时教授的学生数量推到新的量级,而且较收音机和电视机,慕课带来的不是单向的信息传递和传播,而是充分和及时的“互动”和“反馈”。这显然更加切合教育本质。
“这对于全球教育生态的改变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特别是中国‘应试导向’的基础教育和‘文凭导向’的高等教育。”但卢志文强调,现实只会按照自己的逻辑走。曾经被寄予厚望的收音机、电视、电脑虽然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教育,但都远没有当初想象的那样彻底和到位,因此,人们也不应对慕课期待过高。
经历了2012年的大热之后,此次WISE峰会上,参会者对慕课的认识增加了更多理性的成分,尽管坚信慕课对现有教育生态的鲶鱼效应,但在参会者口中,很难在听到类似“颠覆”这样的字眼儿。
在长期从事教育工作的卢志文看来,推动教育进步的力量有三个:一是教育内涵价值的提升,二是教育体制机制的创新,三是教育内外技术的进步,而观念的转变,特别是体制、机制的变革,才是促进先进教育生产力发展的根本。
因此,作为第三股力量的慕课,只有和前二者相结合,才能不断涌现并发展壮大,最终汇成巨大的改革洪流,推动教育现实的彻底改变。
“慕课与传统教育是相辅相成的。”国际青年成就(JA)执行总裁高阳坚信,慕课这种技术手段的植入,能让更多人分享原来仅有少数人享有的教育资源,必然会促进教育公平,而且也一定会给传统教育产业带来冲击,一定程度上会倒逼传统教育的改革,但她强调,二者是相互促进而非相互替代的关系。
来自尼日利亚的Pai Obanya教授是西非考核理事会(WAEC)的董事会主席,他从现实层面提醒公众,在很多发展中国家,基础设施建设滞后,导致慕课很难实施,这将会进一步加大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数字鸿沟;而且,慕课现有的课程并非完整的学制,证书也都是课程设计者颁发的,这些都是与传统教育融合中需要考虑的问题。
Pai Obanya教授的观点获得了Piotr Mitros的认同,当很多人都急于探讨慕课的商业模式时,他认为,首要之务是将慕课系统化和完整化。
而被称作“慕课之父”的George Siemens则用一句话明确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不要试图让慕课解决一切问题。
教师永远不可替代但角色需要转换
伴随着慕课等线上教育资源的不断丰富,各种海量教育资源触手可及,现实生活中面对面传道授业解惑的教师,地位似乎岌岌可危。这个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职业之一,会在“电子教师”面前退居二线乃至消失吗?
面对这一问题,参会者们的观点惊人一致:教师这一职业永远也不会消失。
“一个孩子的教育是否成功取决于教师的质量。”在峰会上介绍澳大利亚教育现状时,澳大利亚前总理吉拉德开宗明义,充分肯定了教师的重要性。
乌拉圭国际观察所主任Denise Vaillant博士则与大家分享了一个实验结果:他们将电脑接入教室,连上wifi,每个学生人手一台,一段时间后,发现学生在学习和阅读上并没有什么改善。
为什么会这样?Denise Vaillant博士认为根源在于教师没有接受相关的培训,无法指导学生有目标地学习。“没有目的的教育,就好像没有画的画框。”她认为,在信息技术带来教育革新的今天,教师的职业反而会更加重要。教师不仅是每个学生平等获取知识的保障,面对面的贴近教学,也培养了学生的思维能力,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没有教师的学校是空空的建筑。”Denise Vaillant博士援引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口号为自己的观点做注脚。
美国肯塔基大学教授Jenna Brashear回忆起自己曾经的一位私教,“她教我弹琴,学会思考,自主安排时间,这些都成为我生活中的宝贵财富。”她认为,这种自我管理、自我组织、自觉练习的习惯,绝不是冰冷的鼠标键盘显示器或其他移动终端所能教给她的。
“人手一个iPad是容易做到的,真正影响教育质量的还是老师。”谈及信息技术对教育的改变,来自约旦的阿拉伯联合酋长国贝恩咨询公司合伙人Yasar Jarrar说。
由此,国际教师职业观察机构主席Denise Vaillant认为:“真正的问题是,怎样把科技作为方法而不是作为目的来实现高质量教学。”
尽管教师永远不可替代,但90%的参会者承认,在未来5年,教师的角色将发生重大转变。
法国当代著名思想家Edgar Morin在峰会的主题演讲中呼吁公众重新认识教师这一职业的复杂性,他说,现在,不论从小学到大学,知识性的东西都教得太多,但做教师最重要的,应该教会孩子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人,为未来的生活做准备,而这,正是未来教师角色转换的方向。
曾担任中山大学国际汉语学院副院长的欧燕华现在是一名自由讲师,专门教授有关“幸福”的课程。在她看来,科技是一个工具,用得好一定会有助于教育的发展,但同时有一点很明确,科技仅仅是工具,使用的人更重要。
学校是什么,教育是什么,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的欧燕华,从英文education(教育)的本源意义“to bring forth wisdom from within”谈起,认为每个人都有内在的智慧,教师的作用在于激发其成长,使之成为一个“全人”。从这一点看,科技的进步永远无法替代教师。
“比如说留守儿童,给他装一个屏幕,让他每天看看爸爸妈妈就可以了吗?显然不行,因为精神上的需求得不到满足。”欧燕华说。
但令人遗憾的是,目前的教育就是从外部世界把信息塞进学生的脑袋里,因此,欧燕华认为,科技进步带来的教育革新对教师人格的要求反而更高。作为学生的精神导师,教师怎样利用工具,塑造学生的内心,为人性的成长服务,将成为教师最大的任务,而这,其实也是让教师的角色回归了本源。
|